魏《正始三体石经》
马衡为故宫博物院院长,又是西泠印社第二任社长。但如我们在梳理马衡前辈的学术业绩时,第一个关注到的,是他对于中国近代金石学学科奠基的定鼎之功。《中国金石学概要》开风气之先,为后世我们金石学教学的必读之书。而与其他学者研究金石学多关注重鼎大器和丰碑巨额不同,《中国金石学概要》中有许多戈戟、铜镫、虎符等的叙述;其中尤为引世人关注的,是他对古代度量衡制度和新莽嘉量的考释。度量衡中有斛、尺、权等。“度”为长度标准,区分为分、寸、尺、丈,引;“量”为容量标准,有龠、合、升、斗、斛;“权”为测重标准,分成铢、两、斤、钧、石;所有典章制度,首先由此而生。而金石学贴近社会民众的那一个最温情的侧面,不是重鼎大器,而正是这一类小件器物。
从音律出发的度量衡
“度”相当于我们今天的尺,“量”相当于今天的容器,而“权”相当于民国前后我们常见的秤砣。在马衡先生的著述中,有这样一些文章的标题,比如《隋书律历志十五等尺》,竟是从“律”即音律开始的。度尺衡器量秤是从音律开始,这实在令人错愕。《隋书·律历制》论尺,先从音开始:“武帝泰始九年,中书监荀勖校太乐八音不和,始知为后汉至魏尺长于古四分有余,勖乃部著作郎刘恭依《周礼》制尺,所谓古尺也。依古尺更铸铜律吕,以调音韵”,可见论尺先是从太乐八音不和开始的。又《独断》云“夏以十寸为尺,殷以九寸为尺,周以八寸为尺”,合王莽时刘歆铜斛尺、后汉建武铜尺、荀勖晋前尺,各种存世度器,皆有民间自铸和专官司铸标准器之分。以度器推之于量器、衡器,也有官铸与民铸之别,沿用日久,遂有纷乱差距之弊。故尔《礼记·月令》记载,无论是天子还是诸侯乃至小国,每年仲春二月或仲秋八月,日月夜分,必有一个行仪之法:曰“同度量”、“钧衡石”、“角斗甬”、“正权概”。有时一年之内而再行二、三次,以防各行其是,离标准相差太甚。查得《史记》在《商君传》中即提到商鞅变法,“平斗桶权衡丈尺”,此中“桶”即量斛之器也。又《秦始皇本记》“灭六国,一法度衡石丈尺”。其实在当时,不统一而差异即“不齐”乃是常态,而官府逐年推行官颁度量衡,尽量统一标准以为天下之规即“齐”,则反而是偶然个别之举。这统一度量衡,与“车同轨”“书同文”以及改封建为郡县之政治制度,其实是同一机杼,足可并驾齐驱,在中国历史上是具有极其深刻而决定性的历史涵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