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隘宗族心理对魏碑横加诟病
北朝政权更迭频伦,版图犬牙交错。北魏统一后又进行数次民族大迁徙,一定程度上促进文化大融合。但这种交融程度有限,表面一统难以弥合内界秉性。传统宗族自尊自大之区域意识一直行逆作祟,尊崇自己与鄙夷他人之习气持续在漫延涤荡。
魏碑和南帖一样,都师出汉魏时期刘德昇、钟繇、胡昭书风一脉。南朝羊欣《采古来能书人名》中说得详尽:“颍川钟繇,魏太尉;同郡胡昭,公车征。二子俱学于德升,而胡书肥,钟书瘦。钟有三体:一曰铭石之书,最妙者也;二曰章程书,传秘书、教小学者也;三曰行狎书,相闻者也。三法皆世人所善。 ”这里所说“铭石书”就是指写于碑版的书体,以隶书为主,兼以楷化,在保持横平竖直、撇捺分张、蚕头雁尾体型基础上,出现钩趯之笔、方正之形。魏碑主要承继这一转型特征。而所谓钟繇“章程书” ,实质也是隶楷杂陈的新楷书,只不过是用于写奏章,并得到官方承认而已。“章程书”在东晋被“二王”体系得以继承和发展。所以无论是魏碑还是南帖,两者都是钟繇书系一河所沐、同胞所生,只不过“二王”书系在演进次序上先于魏碑而已。这从北魏迁都洛阳后的书法作品可以看出,魏碑与东晋、南朝新体楷书字体布局结构、求简趋势、虚实相间都基本相同,只不过因民族气质使书法风格存有差异,魏碑质朴刚劲,点画形态方折,结构纵横聚散,而南帖风流洒脱,形态干净利落,行笔自然中和。而正是因为民族区域差异和宗族意识,使得魏碑南帖由“花开两朵”变成“一枝独秀” 。
缘于少数民族,为保持宗族意识,魏碑多在文首罗列世系,历述先祖,以示荣耀,甚至不惜伪托与冒袭。这一方面表明在与南帖较量中,魏碑之固守与矜持;另一方面也表明在与南帖抗衡中,魏碑之自卑与软弱。相反,南帖被世人认为是正宗嫡传,舍我无他,这种狭隘的民族区域宗族心理,造成“二王”书风犹如秦钟汉鼎,不可冒犯,也如决堤江河,倾泻千里。此种境遇下,魏碑被认为是旁门左道,下技末流,后期书法艺术发展自然无立足之地,为南帖所吞噬。
佛理禅味未给魏碑施以滋育营养
北魏多年战乱人民颠沛流离,为避祸祈福,求得精神寄托,加上统治阶级提倡,佛教之风盛行,崇神佞佛,建寺造塔,一时蔚为壮观。 《洛阳伽蓝记·序》记载:北朝庙宇之盛“招提栉比,宝塔骈罗。争写天上之姿,竞摹山中之影。金刹与灵台比高,讲殿共阿房等壮。岂直木衣绨绣,土被朱紫而已哉。 ”北魏迁都洛阳后,在洛阳龙门开凿石窟,造佛像达万尊之巨,造像题记据不完全统计达两千块之余。佛教繁荣,促进雕塑和书法艺术发展。但是,这种从皇室推行的兴佛运动,主要目的是笼络人心,以期完成北方统一大业,终究是在外围、形式、浅表上为魏碑提供发展框架与契机,如同秦之抗击匈奴而北筑长城一样,仅因工程需要而铸就大批石刻艺人和雕凿者。表面上创作者是书法家,但实际上是匠人,表面是雕刻家,实际上是依样画葫芦之模仿秀,这就决定魏碑本身并不是出于对佛教之虔诚,而是应付皇室需要的艰苦差事。由于刻工不识文字,他们对文字书写笔画顺序也不清楚,每天敲敲打打乏味无趣,促使他们偷工减料、投机取巧,如在魏碑之造像上,刻工在雕刻时往往追求连写带刻一次完成,刻法则更为便捷省工,多采取直刀切入,把笔画一律刻成直线,点刻成三角形,转折处内角多马虎崩奔,无意间呈现外方内圆之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