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旧时光
冲破旧范式,紫砂还是紫砂,只是希望褪去旧衫,焕然新姿。
放笔、大写,才能意出毫端。怎么能将毫端意象真实地展现在这砂坯之上?刻工是一个大问题。
对书法的谂熟和精通,对审美和心性的把握,对写意刻砂手法的熟练,在创作过程中对原作的取舍、提炼,每一个细节都至关重要,差之分毫,神采气韵上往往会失之千里……
庆幸的是,陆一飞有好友翟天鹏。翟天鹏是禅画宗师圆霖大师的弟子,多年来以禅意书法寄托心性,并研习紫砂手刻多年,对陆一飞的书法创作和想法,翟天鹏也很熟悉。
于是,陆一飞书写,翟天鹏为其手刻。有了这样的高手助缘,紫砂大写意这条路走通了一半。
丁蜀的往来,让陆一飞真实地“误入旧时光”。
顾景舟故居的那条老街上,当时各位前辈的旧居旧迹都还在,陆一飞在石皮铺成的老街上漫行,似乎不远处,一打开门,就会走出一位旧时光中的老艺人……
此情此景中,让人又回到了那个虔心工艺的岁月,沿着老街旁的小河边走走,和风伴我闲。心安静了,此地的紫泥也变得亲切了。
“几位功力深厚的传统老艺人为我准备了我想要的坯器,每一次的丁蜀行,都会和他们深入地交流,因此他们知道了,我要什么。”陆一飞挥毫之时,笔随着砂泥上着笔的触感,随时在调整,泥迎合着笔,笔迎合着泥,彼此迎合着,如同久别后的重逢。
“紫砂上能这么写吗?”“能这样刻吗?”……丁蜀的老师傅们起先的狐疑、旁观而至欣喜及至欢呼。
一次一次的创作,在大家的期待中进行,“不负丹青不负紫泥”,在放笔直书之时,我落下的每一笔,内心其实很谨慎。
放松和开怀中,思绪的活泉涌出。由心处,莫思量!源源不断中写出心中想写的,一件又一件,一件又一件……翟天鹏则随时挥刀,嘎嘎之间,随机赋彩,给了砂器新的生命。
翟天鹏熟悉陆一飞的字,因此,并不是亦步亦趋地完全依样摹刻,他刻砂的时候,他便是刻刀的主人,酣畅淋漓,直接了当。他的专注和笑容中,陆一飞看到了那份心手相应的快乐。
这是互动的创作,是当下的成就,是刀和笔的担当,是书法与紫泥的呼唤……
从心而来,心写和手刻,成了一圆境。
陆一飞执起一把壶坯,大笔写下“透网麟”三个大字,字把壶通身包裹住了,旧范式中可不曾有,看了好美……
入窑烧制也是很关键的一步。满心的期待,会有容光焕然的成品在眼前摇曳,可是,也会有不测和无奈随时降临。
在一片紫泥做的砚坯上,陆一飞细心手写了宋代古林清茂禅师的通篇诗偈,烧好后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堆崩裂的残片。
又一次感受到了无常,所以会更珍惜看得到的“花样年华”,陆一飞捧起了一片细细端详,而将其他的残片收好了,心想,将来有机会时,效仿前人,修一处砚冢,将它们葬在一处……。
出窑后,一品品砂器如泥里莲花般涌现,让人欣慰,也让人怜爱。
新到这个世间的火里莲,欢欣而热烈,尔后,将用好茶、好水和时光来滋养它们。
刚烈的气息渐渐褪去,水火交融后,它们变得清新而温纯。
然而,如同胎所生的砂器,却又每个不同,各有各的浅深韵致,各有各的性情和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