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柏双福图 马孟容 1928年

　　绘画占美术之大部分，为一国民族特性表现之结晶。盖人类美术之思想，与人生以俱来。未有文字，先有图画，象形文字即为图画之滥觞。厥后以文字简单，不足厌美感之欲望，遂离文字而独立。民智日瀹，画亦渐备，考中西绘画发达之程序，莫不皆然。试观埃及之石刻，与吾国秦汉时之石刻相较，笔画形态，无不相似，俨然同一源流。迨后民族文化日进，渐趋殊途，各因境界习尚之不同，而中西绘画亦因之而异趣焉。

　　一、表现

　　绘画系将宇宙间森罗之万象，毕现于平面的画面之上，故西画家必具有敏锐的观察力与写实的能力，凡接触于眼帘之各种印象，有感于中，即以诚实的技巧，复现之于画面之上。而国画表现之法亦有观察自然、对物写照者，而文人逸士，往往因物感兴，借翰墨以表现主观之美，似与诗文词赋同为发表情感之工具，所谓画意不画形也。

　　二、结构

　　西画之结构，系用装饰的方法，与表白感情的要素配合而成，须合于美的条件。画面上任何部分，都宜有主客之分，无一处不入目，即无一处是无用。若国画则经营位置，意匠经营，能收万里于咫尺，虽无科学的透视之法，而有理想的平远、高远、深远之分，论者谓中画意境超越，皆写胸中之丘壑，而运以美的意匠也。此与西画颇有不同。

　　三、形态

　　绘画系将立体之物表现于平面之上，故形态最为重要；西画大抵先以比测法定其大小部位，再细察各部，而得其正确之姿势。中画六法之三，曰应物象形，未尝不重形态，顾形态之外，兼重精神。若专重形似，则具见画品之低。文人逸士，大都遗貌取神，专重笔墨，应用书法，以发挥线之抽象美，为东方绘画之特长矣。

　　四、色彩

　　西画重自然写生，凡有感于视觉者皆得以色彩表现之，故用色极为富丽，复借科学以研究光与色之关系，加之应用以描写自然；或即用原色，在画面上调和者；表出自然忠实之景色为度，盖色彩之研究尤为西画特长之点也。吾国画六法中亦有随类傅彩之一法，惜因颜料简单，不能完全表现自然复杂之景色；而善配合者，亦能得与自然界近似之色，且极鲜艳，为从前西画所不及。

　　五、笔触

　　西画用笔大抵依物体之种类而定，原无成法，然必求敏活浑厚，而稍现笔势为要。画者能向自然观察、研究而表现之，久之，自得有一种巧妙之笔触，依各人之个性，而有特趣焉。在中画则六法之二，即曰骨法用笔，为我国绘画之特长，中画所谓命脉之气韵亦寓于笔法之中。其运用变化神妙之处，洵非言语所可形容，似非西画所可及。用笔之法，贵松灵、沉着、劲秀、圆挺，尤宜意存笔先得心应手，传神之处妙合自然，方称神逸。

　　六、结论

　　综观上述各项，可知中西绘画意理多同，趣味略异。论自然之学理，描写之逼真，则中画不如西画；论笔墨之运用，气韵之生动，则西画不如中画。此中西绘画趣味之不同也。（——本文摘录自《西泠艺丛》总第62期“马氏昆仲研究”专题，《中西画法之概要及其异同之点》，文/马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