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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中的色彩 枯木中的生机

2018-04-20 14:16:04  来源:光明日报

  宋元画家笔下意境高远的自然世界,在明清喧闹的俗世文明中越来越遥不可及。曾经纯净高雅的山水花鸟,也渗透着俗世的欲望与人性的挣扎。像徐渭这样的叛逆者,笔触充满凡·高式的疯狂。而八大山人笔下的鸟兽花草,也几乎成了一种哲学符号,而不再是它们本身。如蒋勋所说:“八大像是中国文人水墨的最后一个句点,他勾画出的鱼、鸟、风景,是洪荒初始的鱼、鸟与风景,是历劫之后永恒存在的鱼、鸟与风景的本质。”

  然而,就在中国传统绘画即将走向终局的时候,吴昌硕出现了。

  在元代遗民倪瓒那里,历史已经终结,世界在他笔下,只剩下一角荒山、几株枯树,仿佛回到了万古洪荒,宁谧、幽远。这份彻骨的寂寞感,一直延续清初“四僧”。他们的画里,没有时间感,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没有缅怀,也没有期待,像一个定格镜头,永远孤立、停顿在那里。

  这些画面,让生命的意志挺立于荒寒的世界,勾勒了元、明遗民一段特殊的心灵史。但到后来,随着气象史中“小冰期”的过去,王朝鼎革的血腥记忆也已远去,尤其是城市工商业的发展,把画家又从山林拉回到庭园市井,人不再逃遁,而是开始回归,于是,破碎的世界,又重新聚合;停止的时间,又被重新发动。花又开,叶又落,光影又开始游走,万物又开始运行,人与世界又开始相知相融,绘画,又有了人间的色彩;尤其到了吴昌硕的笔下,纸页上日益萎缩、抽搐甚至疯狂的自然世界,再度变得声势浩大。

  艺术史的演变,犹如季节的轮转,在经过宋元“小冰期”的千山俱寂、大雪凝寒之后,中国绘画又迎来一片“艳阳天”。当然,在吴昌硕之前,有“明四家”等前辈画家光色技法的过渡,而艺术史的演变,也是多元、复杂、迂回的,“愤世派”与“俗世派”也不是简单的“二元对立”,而是彼此纠缠,交错发展,这样的矛盾甚至在同一个画家的身上也有体现。

  吴昌硕生长在草木繁盛之地,他的生命血肉未曾离开山林草木的滋养。浙江安吉县鄣吴村(吴昌硕出生时隶属孝丰县),曾先后隶属桃州和湖州。村前有玉华山,背靠金麓山,这一金一玉,遥相对峙,中间是大面积的田野,有溪流穿过山涧,汇入苕溪,构成一幅巨大的山水画。

  同样出生在湖州的元代画家赵孟頫有诗曰:

  山深草木自幽清,终日闻莺不见莺。

  好做束书归隐计,蹇驴来往听泉声。

  很像南朝丘迟所言:“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吴昌硕自己也多次写到自己的家乡风景,比如《鄣南》诗:

  九月鄣南道,家家云半扉。

  日斜衣趁暖,霜重菜添肥。

  地僻秋成早,人荒土著稀。

  盈盈烟水阔,鸥鹭笑忘归。

  从《尔雅》中的《释草》《释木》,到《古今图书集成》中的320卷《草木典》,里面记载的花果植物成千上万。但无需阅读这些辉煌的典籍,许多花木,都是大自然教他认识的。想起十多年前,在湖南凤凰,我住在黄永玉先生“玉氏山房”,与黄老聊天,黄老说:“这山水林木,简直是一所大学校,什么都能教会。这样的学校,到哪里去找?”

  从吴昌硕起落颤动的笔触里,我们目睹了《楚辞》里的草木繁盛,聆听到《诗经》里的悦耳鸟鸣,体会到人间的声色花木。岸边芦苇、庭前菊花、雪中寒梅、瓦盆杭兰,经过了几世轮回,依旧茁壮挺拔、生生不息。他让我们的五官恢复了感知生命的能力,与自己置身的世界,不再隔膜。

  他绘画里的每一片花瓣都血肉饱满,每一根筋脉都蓄满汁液。吴昌硕,成为绘画世界里的“花神”。他描绘的“花的精神”,其实就是人的精神。当晋唐人物、宋元山水都已成旧梦,当背负三千年历史的中国绘画已然老去,它却在他的手里,悄然无声地恢复了曾有的血色生机,在山穷水尽之际,又见柳暗花明。在西方文化的冲击之下,因为吴昌硕,传统中国画又赢得了一张进入新世纪的门票。

  在他身后,跟随者络绎不绝。

  悲鸿苦禅,大千可染。

  中国绘画,真正走进了一个繁花似锦的昌硕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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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张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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