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开森在中国的经历

　　福开森初入中国的身份，是传教士，信奉基督教。基督教新教主张面对庶民的传教，鼓励从教堂走向乡村社区，贯彻以“社会福音”为标识的自由主义神学理念。但在进入中国后，他居住在南京、上海尤其是北京，与清末贵族王公如端方，封疆大吏如刘坤一、张之洞，还有久居北京的画界领袖金城（拱北），都有着极密集的交往。但若论他致力最多的早期业绩，却是在中国废科举兴学堂的时代新潮流中，创办教会大学，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教育家。

　　首先是在南京办金陵大学（今南京大学）。到中国两年后的清光绪十年1888年，美国传教士傅罗在南京创办“汇文书院”，因福开森能操一口流利的中文，又已经建立起与中国清代王公贵族、高官、士绅、专家们的密切联系，有着广泛的人脉；遂延请福开森任院长。在他任职近十年间，以文、理、医、神学诸科并进，把汇文书院办成当时中国最早也是最好的大学之一。直到1910年，“汇文书院”合并宏育书院，才成立金陵大学。而福开森已于1897年离职。请注意这个时间节点。亦即是说，1897年以后，他已经离开南京，往返京沪，开始与清末民国的贵族大臣和十里洋场的各种人士打交道了。

　　清光绪二十三年（1896年），洋务派大臣盛宣怀在上海创办“南洋公学”（即今之上海交通大学前身），以培养当时急需的工程技术人才。与当时教会学校不同，这是中国人自己独立办的大学；但又是尊崇西方科学技术追求“洋务运动”实绩的大学，据记载，民国时的名流蔡元培、章太炎、张元济、吴稚晖均在其中任过教。而福开森自创办之初即应邀离开南京到上海，出任南洋公学“监院”（教务长），历时也长达五年。筚路蓝缕的草创时期，福开森事无巨细亲力亲为，从校址选在今徐家汇，向官府申请征得120亩地。开办之初，办有师范院、中院（中学）、外院（小学），体系堪称井然。任职五年之际，还有过两大业绩：一是首次在南洋公学举办中国有史以来第一个田径运动会；当然它更是中国有史以来第一个大学生运动会；充分反映出这位美国教育家对于体育重要性之西方办学观念的积极倡导。二是其时徐家汇属法租界，还很荒凉，交通不便，于是福开森自费为“南洋公学”修建了一条马路。民国以降，遂被命名为“福开森路”，亦即今徐汇区武康路。一个办教育的外国人，自费修路，被社会大众认可，还以之命名，这样的例子，在清末时期也是闻所未闻的——请再一次注意这个时间节点：福开森任南洋公学“监院”五年，1902年离职。此后他就部分脱离教育界，以古物收藏鉴定研究为主业了。

　　如果我们再把福开森与政界打交道的记录排列出来，1898年受聘为两江总督刘坤一幕僚、1900年兼湖广总督张之洞幕僚更参与策划“东南互保”，1908年任北洋政府邮传部顾问，再后又任国民政府行政院顾问：政务、办新闻、办新式教育，那么对他在中国的有所作为，就更不会有什么怀疑了。（陈振濂）